一小杯的清水,咕噜噜的被倒进小巧的蒸汽熨斗里,白嫩的指尖轻按开关,按压两下,不到一会儿,热烫的蒸气就咻咻的喷冒出来。
半个小时前,还放话嚷著说要离开的缇娃,并没有像连续剧女主角,哭著冲回来,打开行李箱胡乱的塞衣服,反倒好整以暇的收下晾乾的衣裳,再抱进屋里,一边哼著歌,一边慢慢熨烫。
离开?!
嘿嘿,想得美呢!
她这个人、这颗心,早就全被阙立冬吃乾抹净,更别提她忙了好几个礼拜,连半毛薪水都还没领到,她要是现在一走了之,岂不是亏大了?
再说,她虽然气恼阙立冬与老哥的隐瞒,却没有动摇想与他共度一生的决心。那个暴躁的男人,虽然霸道,却从没强迫过她,会跟他上了床,可全都是她心甘情愿的,说要离开,只是存心要吓他,小小发些雌威,惩罚他的霸道。
比起丁革,阙立冬与她之间有更严重的问题。
他不但干涉她的自主权,更糟糕的是,他还隐瞒了不少事情,每当她好奇询问,他就闷不吭声,不肯透露半句。
虽然他的隐瞒,是顾虑到她的安全,但她还是难以忍受。长此以往,要是真有白头偕老的一日,他肯定会隐瞒起所有危险的事,不许她过问。
与一个人执手相牵,真能不去过问他的所有吗?要相处一辈子,就该彼此坦承,她想要知道他的一切,即使是危险,她也想要与他分担--
一团灿烂的色彩从窗外飞进来,扯著嗓子嘎叫,在她头顶上绕啊绕的,打断她的思绪。
「海咪咪、海咪咪!」鹦鹉叫著,语调比平常焦急。
缇娃看都不看它一眼,俐落的抖开男用衬衫,在烫衣架上挂好。小巧的熨斗喷出蒸气,顺著她优雅而确实的动作,轻易就把衬衫烫得平平整整。
「拜托你,可不可以别再叫我海咪咪?」好吧,她虽然很「有料」,但也还不到「波涛汹涌」的地步啊!
鹦鹉拒绝更改昵称,拍著翅膀用更快的速度绕圈子,嘎叫声尖锐而刺耳。「海咪咪、海咪咪,快跑,有外人!」
她忍无可忍的举起熨斗,威胁的挥舞。「喂,再叫我海咪咪,我可就要翻脸--」她突然间住口,总算听清楚鹦鹉在嚷些什么。
外人?!
缇娃全身寒毛直竖,警觉的看向窗外,赫然看见一个长相斯文的陌生人,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,正隔著窗户对她微笑。
那笑容很礼貌,笑意却没有到达他的眼中,整张笑脸看来就像面具,让人觉得不舒服。
「午安。」他自动自发的开门,也不管她同不同意,迳自闯进屋里来。
她屏住呼吸,眼睁睁看著对方走入客厅,娇小的身子僵硬不动,手臂还举得高高的,熨斗始终没放下来。小脸上看似平静,洋装下的腿儿却在瑟瑟发抖,紧张得冶汗直流。
躲回家里来,是想要吓吓阙立冬,没想到这会儿却让杀手有机可乘,逮著她落单的时候。她原本以为,在「长平」社区内,自个儿是绝对安全的--
唔,不对,她不应该这么悲观,说不定这个人不是来取她小命的杀手,只是脸皮比较厚的推销员。
「抱歉,我们家里谢绝推销。」她好不容易挤出笑容,充满希望的说,期待用这句话就能打发对方。
「我不是推销员。」简单的一句话立刻粉碎她的最後希望,他笑得更温和有礼,伸手推推金边眼镜,再慢条斯理的戴上手套。「你就是丁小姐吧?你本人看来比照片上更美丽。」
「谢--呃--」她本能的道谢,才刚吐一个谢字,就懊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。
天啊,她怎会笨到这种程度?竟还开口跟他说谢谢?这么一来,不就是承认自个儿的身分了吗?完了、完了,现在就连推说只是长相相似,纯属巧合的机会都没有了!
「真可惜,你长得很像我曾交往过的一个女孩。」杀手的口吻里充满怀念,悠闲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枪,逐一装入子弹。「别怕,我不会让你太疼的。」他温柔的说道。
缇娃头皮发麻,知道眼前这个男人,远比先前那个杀手更疯狂、更可怕。她吞吞口水,眼睛瞄向门口,努力想要找出一条生路。
「呃,你千万不要冲动,可要考虑清楚啊,这个社区里的人都不好惹,要是杀 了我,一定会惊动他们。所以,我劝你还是尽快离开的好,我们就当作啥事都没发生过,好不好?」为了保住小命,她威胁利诱全都用上了。
男人微笑,维持最优雅的动作,在枪管上转上灭音器。
「就是知道这里的人不好惹,我才愿意接下这份工作,否则,以我的价码,那笔赏金还请不到我出面。」
同业间争相走告,传说「长平」社区内暗藏不少棘手人物,能避多远就避多远,干万不可招惹。这个上作成了烫手山芋,搁在那儿没人敢接。
只是,会不信邪的,如果不是菜鸟,就是过度有自信的老手。他就是属於後者。他对赏金没兴趣,只是要证明自己技术超群、胆识一流,其他杀手不敢做的,他轻轻松松就能解决。
缇娃咬著红唇,没想到先前的保命符,如今竟成了催命咒,这个杀手是存心冲著「长平」社区来的!
「你难道不会受良心谴责吗?」她紧张的掐紧熨斗,蒸气咻咻咻的喷个不停,水蒸气混著她额上的冶汗,往粉嫩的颈间滴流。
「良心一斤价值多少钱?」他轻笑反问,压根儿没有任何罪恶感。「好了,咱们快点解决,电影要开演了,我再不快点赶下山,就要迟到了。」
老天,他是什么意思?!射杀她难道只是电影开演前,打发时间用的零工吗?
知道这个人毫无天良,绝不会手下留情,她没有多想,抓起熨斗,把它当成武器,瞄准目标就扔了过去。
号称熨烫顺手下黏底的铁氟龙底板,错过目标,飞得太高,差点砸到停在立灯上的鹦鹉。它降落在沙发上,滋的一声,立刻把昂贵的皮沙发烧出一个焦黑的大洞。
鹦鹉急忙飞起闪过,掉了两根羽毛,对著她怪叫:「嘎!胸大无脑、胸大无脑!」
杀手和缇娃同时抬头看著那只鹦鹉,然後又互看对方,下一秒,那人就举枪瞄准她,扣下扳机开了一枪。
缇娃几乎在同时抓起一旁的花瓶,朝那杀手丢去,然後转身就跑。
花瓶阻碍了杀手的视线,第一枪失了准头,呼啸过她耳边,打碎墙上的瓷砖。
「海咪咪、海咪咪,胸大无脑、胸大无脑--」在室内空中盘旋的鹦鹉还在怪叫。
缇娃听得又气又急,边闪躲边丢东西。「你这只笨鸟,快点来帮忙!」
鹦鹉闻言反而停回立灯上,一脸不屑的叫了一声。
「嘎--」
「喂,你再不来帮忙,我就叫阙立冬剥了你的皮!」她放话威胁。
一提到阙立冬的大名,鹦鹉全身一阵轻颤,灿烂的羽毛都抖了起来,尾巴又掉了一根羽毛。下一瞬间,它陡然冲天而起,挟带雷霆万钧的气势,朝向杀手冲去。
「嘎--滚出去、滚出去!嘎、嘎!」
杀手被攻得措手不及,举枪的右手臂顿时被鸟爪抓出几道血痕。他痛叫出声,左手挥了出去,想抓那只鸟,但鹦鹉扑拍双翅,很快就飞高。
他气得想把这只臭鸟打下来,举枪就朝它开了两枪。
「嘎、嘎,有人要杀我!笨蛋杀手要杀我啊!杀鸟啦!救命啊--」鹦鹉发出歇斯底里的怪叫,可是却左一个冲刺、右一个回旋,连连躲过那两枪,鸟爪一阵乱抓,又在对方身上制造出不少伤痕。
鸟爪与人掌同时乱挥,一阵胡乱撕抓,终於还是双手万能的人类占了上风,一把揪住了鸟脖子。
「妈的,我宰了你!」他气得脸红脖子粗,将它压在桌上,枪口抵在它的小脑袋上。
就在这时,缇娃抓著扫把,勇敢的冲了上来,劈头就是一阵狂攻猛打。「住手,你快放开它,别这么掐著它啊!」
混乱之中,那人松手挡扫把,鹦鹉逮到机会立刻逃跑,飞得老高。他高声咒骂,回身开了一枪。枪声响起,砰的一声,打断了扫把,简直比奥运射击选手还要神准。
「你很行嘛!再打啊!」他咬牙切齿,双眼气得都浮现血丝。
「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--」她一脸尴尬的陪笑,被逼著步步後退,还努力想说服对方,换取一线生机。「真的,请相信我,我真的不是故意的--」
「我本来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,你既然这么不知死活,我们就来好好玩玩!」杀手冷笑,举著硝烟未散的枪,把缇娃逼到角落。
在空中乱飞的鹦鹉见情况危急,连忙大叫:「海咪咪、海咪咪!开门!开门!」
门?什么门啊?
这问号才冒出来,背部就顶到门把,她这才发现,自己正好就退到了那扇神秘禁门前。打从踏进这屋子的第一天,阙立冬就慎重的警告她,绝对不能打开这扇门。
门的後头会是什么?如果是好可怕的东西,那应该能够暂时阻挡一下杀手吧?
缇娃心念疾转,想也没想就把那半根扫把扔出去,接著火速转身握住门把,急著要把门打开。
屋漏偏逢连夜雨,它卡住了!
「啊!我的天啊,快打开啊、快打开啊!」她急得半死,两手握住门把,丝毫顾不得形象,撩起裙子一脚抵住墙壁,使尽吃奶的力气用力拔。
那杀手低头闪过飞来的木柄,冲上前来扯住她的头发,扯得她头皮一阵刺痛,差点没哭出来。
就在这时,门开了--
「哇啊!」缇娃用力过度,一时重心不稳,整个人往後摔跌,手肘还敲到了那坏蛋的脸,两个人一起跌倒在地。
「妈的,你这臭女人!」他爬起来,正想痛扁她,却见她不闪不躲,只是瞪大了眼,一脸惊恐的瞪著前方。
他狐疑回头,却惊见那打开的门内,塞满了蠢蠢欲动的东西。
下一秒,那里头杂七杂八的东西像土石流一样,排山倒海,哗啦哗啦的涌出 来,跌在门口的两个人闪避不及,同时发出惨叫,又被如同江河决堤般的脏衣服冲倒。
「嘎嘎嘎嘎嘎--」鹦鹉发出怪笑,显然早就知道里头藏了什么。
两个人费尽了功夫,才从那满坑满谷的脏衣物中挣扎出头,杀手抬起头来的时候,一只男用皮鞋滚落下来,还刚好敲中他的脑袋,气得他又是一阵破口大骂。
缇娃抓住机会,屏住呼吸、手脚并用,加快速度爬出这堆足以和垃圾山嫂美的衣服山。
老天,她发现阙立冬的秘密了!
藏在神秘之门後头的不是尸体,而是满坑满谷的脏衣服!这个男人居然把脏东西全藏起来,所有的衣物,都穿了一次就被他扔进去,难怪他总是穿著崭新的衣服出门。
好不容易爬了出来,她受不了的翻翻白眼,眼见那坏蛋也要爬出来了,她赶紧转身要逃。
「不许动!把手举起来!」杀手的速度更快,抓起枪瞄准威吓,一边站了起来,脸上满是嫌恶。「老天,这问屋子真是有够脏的!」
「乱说,我有做好清洁工作!」她听话的举起双手,却忍不住出声抗议。开什么玩笑,她的整理工作是毫无瑕疵的,那个房间根本不在她的管辖范围啊!
「你是瞎了眼吗?这叫有做好?」杀手嗤笑,指著那堆脏衣服小山。
啪!
一坨软呼呼的东西从脏衣服中掉出来,在地上蠕动了一会儿後,嗖地昂首而起,吐出舌信。迟迟不见踪影的蛇,原来一直藏在神秘之门後头,直到这会儿才现身,懒洋洋的爬出来打招呼。
瞬间,一室寂然。
两个人一动不动的瞪著它半晌,脸色愈来愈苍白。
「蛇啊!」
一声惨叫划破寂静,被吓得尖叫出声的不是缇娃,反倒是那杀手。男人的惨 叫,比起女人毫不逊色,他一面歇斯底里的大叫,一面慌忙退跌。
原来,这个男人怕蛇呢!
唉啊,此时不逃更待何时?她立刻转身就跑,急著要冲出屋外求救。
「站住!」杀手隔著那条蛇对她怒暍。
站住?拜托,她又不是疯了!她迅速穿过花园,继续往前跑。
天啊、地啊,人都到哪里去了?!为啥没人来救她?这个社区里不是住满那些号称神通广大、无所不能的厉害人物吗?怎么到了这火烧屁股的紧要关头,竟然全都不见人影?
「妈的!」杀手咒骂一声,又不敢经过那条蛇,乾脆打破窗户,跳窗追了出去。
「嘎、嘎!救命啊!笨蛋杀手在追海咪咪!海咪咪要被笨蛋杀手干掉啦!」鹦鹉跟著飞了出来,扯著嗓于在两人头顶上盘旋,像警报器一样嘎嘎乱叫。
缇娃慌乱的逃著,边跑边回头看,眼见那家伙咬牙切齿,一副要将她生吞活剥的可怕模样,她跑得更快,却突然踩到一颗石头,脚踝一扭,整个人跌倒在地上。
杀手追了上来,满脸狰狞的踩住她的头发,举枪顶著她的脑袋。
「你再跑嘛,跑啊!」
「不要--」她绝望的闭著眼,两手挡在头上,因害怕而颤抖。
「怎么?害怕啊?」杀手低下头来冷笑。「我会慢慢凌迟你,最後再补上一枪。」
「这是你选择的死法吗?」冰冷的声音响起。
他颈後寒毛直立,紧急回头举枪,可来人却在瞬间扭断了他的手,空手夺下黑枪。他冶汗直流,忍住剧痛反击,抬脚就踢。
对方一挑眉,也跟著抬脚,两人双腿在空中交缠,只听咔喳一声,他的脚骨竟然应声而断,整个人顿时瘫倒在地。
他脸色发白,惊恐的抬头看著那个突然出现的高大男人,用剩下的一手一脚,连连往後爬退。这怎么可能引他也是个赫赫有名的杀手,为何遇上这个男人,竟然 就像是布偶娃娃遇上无敌铁金刚,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。
阙立冬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,看都不看他一眼,只是伸手拉起缇娃。
「他伤了你吗?」他开口问道,拿掉她发上一根小草。那苍白的小脸,让他胸口一阵紧缩,心疼极了。
他好不容易止住颤抖,再痛揍了丁革一顿,才踏出咖啡店急著去把她追回来。奔过几条巷道,刚听见那只笨鸟的怪叫,跟著就看见她拎著裙子拚命跑。这回追杀她的不是会飞的蟑螂,而是货真价实的杀手。
「没、没有--」缇娃颤抖的摇头,总算松了一口气,娇小的身子软软的跌进他怀里,小手紧紧圈住他的腰。那熟悉的味道、暖烫的温度源源不绝的传来,她高兴得差点就要放声大哭。
黑眸中闪过深沈黝暗的光芒,怒意辐射而出,高大的身躯因为愤怒而僵硬,只剩下抱住她的那双手还是温柔的。他抱起怀里的小女人,走了几步,让她坐在人行道的花台上,粗糙的掌抚摸著她的小脸。
「坐在这里别乱跑,给我点时间,马上就能解决了。」他说得轻描淡写,又补了一句。「不想看的话就闭上眼睛。」说完,他转过身,朝那倒地的家伙走去。
一背对缇娃,他的神情立刻转为残厉凶狠,狰狞得吓人。
杀手表情瞬间扭曲,眼睛里充斥惊恐,直觉的知道,自己一条命就悬在刀口上,要是不想办法对付眼前这震怒的男人,绝对会被活活拆成十八块。他慌忙的往腿上一摸,抽出暗藏的飞刀,甩手射了出去--
银光划破半空,往阙立冬疾射而去,他却停也不停,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,就以极微小的差距闪过锐利的飞刀,速度甚至没有丝毫减缓,仍然往前逼近。
飞刀又来,高大的身躯照样闪过,当杀手掏出第三把飞刀时,他已闪电般的出手,连刀带掌的擒握住,那凶神恶煞般的神情,缓缓绽出一丝笑意,连缇娃都要吓得魂飞魄散。
黑眸里闪烁著杀意,他收紧拳头,再用力一转。只听到喀啦一声,清脆的声音响起。
「啊--」凌厉的哀嚎声响彻云霄,男人脸色青白,身躯痉挛,只差没有口吐白沫。
缇娃吓得缩起脖子,眼睁睁看著那家伙另一只完好的手骨也被折断。
阙立冬松开手,改抓住对方的颈项,黑眸陡然露出残厉凶光,额上青筋浮绽,铁单一握就要往那人太阳穴招呼过去--
眼看就要闹出人命了,缇娃火速跳了起来,恐惧一扫而空,又从胆怯的小女人恢复成颐指气使的管家婆。
「阙、立、冬!你敢在我面前杀人试试看!」她跳下花台,咚咚咚的奔上前去,一面大呼小叫,警告他休想轻举妄动。
挥到一半的铁拳瞬间止住,阙立冬停住不动,黑眸一眯。
见他一副正在考虑要不要动手的样子,她连忙再开口威胁:「你要是敢在我面前杀人,我就真的一走了之。」
惩治坏人时痛扁对方一顿,她还可以睁一只眼、闭一只眼,勉强当作没瞧见。但是,要在她眼前杀人?她可不同意!
再说,鲜血溅在地上,可是很难刷洗乾净的呢!她才不想要扛著水桶、抓著抹布,顶著大太阳来擦洗血迹。
他全身一僵,颈背肌肉隆起,抬眼瞪她,从齿缝里进出三个字。
「我不准!」
「你不准?如果我真要走,你拦得住吗?」她眼中冒出火花,仰起小脸,倔强的瞪著他。
他脸色铁青,扼住杀手颈子的大手又是一紧。
「该死的,笨女人,你--」
「不要用咒骂掩饰答案!」她双手插腰,冶著小脸娇暍。「你有种就把心里话讲出来!」
这女人竟然和他呛声?
阙立冬紧抿著唇,瞪著她那茶壶架势不动声色。
两个人就这样对峙僵持起来,那被掐著脖子的家伙,简直就是欲哭无泪,只觉得度秒如年。
一分钟,很快就过去了,他还是抿著唇,一语不发。
好,他厉害!算他厉害!
缇娃瞪著他,眼眶泛红,气得一跺脚,转身就走。
不要啊!
眼见自己小命就要休矣,那杀手在心里哀号,顿时出气多、入气少,两眼一翻,整个人就昏了过去。
阙立冬见她要走,心头一慌,根本没注意到那家伙,开口大吼:「你给我站住!」
她理都不理他,继续往前走。
他一松手,丢下那昏死过去的家伙,连忙追上去拉住她。
「你去哪里?」
「我要回家!放手!」她挣扎著,小手猛拍他的掌。「放手!」
「我不准!」
「你不准是你家的事!我要走是我家的事!」缇娃戳著他的胸膛,红著眼骂道。
「你--」他怒瞪著她,可却在见到她泪水滑下粉颊时,心头一紧,箝制的大手转为温柔,轻轻捧著她的脸,替她拭泪,嘴里却仍恼火的咒骂著。「该死,你哭什么?有什么好哭的,别哭了!」
「别理我!」缇娃伸手推他,却推不开,想撇过头,他也不让。「走开啦!」她跺脚骂道。
阙立冬见她泪水掉不停:心疼得难受,只能让步。
「你到底想我怎么样?」
「反正你又做不到!走开啦!放手,我要回家!」缇娃还是伸手推他,又气又恼。
「你没说怎么知道我做不到?」他两眼目光炯炯的看著她,就是不肯放手。
他能对所有人无情,却唯独对这个小女人无可奈何。
缇娃走入他的生活,给了他乾净舒适的屋子、温热可口的佳肴、刚洗好的松软被窝,他已经适应了这一切,想到没有了她,他的生活将要重新恢复混乱,他就痛苦不已。
最重要的是,他已经无法离开她。
狼的天性是对伴侣绝对忠实,一旦认定了,就绝不更换。
她深吸一口气,仰头看著他。「倘若我留下,你不会再擅自替我决定任何事?」她问。
阙立冬看著她,僵硬的点头。
「你会尊重我的意愿?会过问我的感受,不再吼著叫我闭嘴、不再说那些知道怎么做对我最好的鬼话?」
他虽然脸色难看,但仍点头。
「你不会再隐瞒我任何事?」
这回,他僵硬了更久,脑袋才微乎其微的稍稍点了一下。
「说,我要你给我个承诺。」缇娃满意的弯起红唇,仍旧不肯放过他,非要逼著他说出承诺。
「女人,不要得寸进尺。」他警告著。
「我偏要。」小脸逼近,光洁的额头贴著他。「你要是不给个承诺,我立刻就走。」她撂下威胁。
阙立冬握紧拳头,频频吸气,过了半晌才能开口:「我会尊重你的意愿,不再千预你的自主权,不再擅自替你决定任何事。」他咬牙切齿,一字一句的吐出承诺。
「很好。」她满意的点头,还不肯罢休。「你不会再隐瞒我任何事吧?」
「不会。」
「豪无保留?」
他点头。
「就算是危险的事,你也会据实以告?」
他的脸色变了。「女人,我不能--」
缇娃双眼一眯,扭头就走。
阙立冬拉住她,脸色铁青。「该死,我什么事都能答应你,但是我不能让任何事、任何人伤害到你啊!」他吼叫道。
这声嘶力竭的吼叫没有吓著她,反而令她心头一暖。原来,这项坚持与他的霸道无关,而是这暴躁男人关心她、在乎她的方式。
她虽然感谢,却也必须亲口告诉他,她没有他想像中那么脆弱。「男人,信任我,我能做你的伴侣,就能够陪著你一起对付那些危险。」她伸出小手,轻抚著他的脸庞,抚去他眉间的结、抚去他眼中的焦虑。
阙立冬深吸一口气,黑眸锁住她,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,他才点头。
红唇漾出一个绝美的笑容,她投入他的怀抱,紧紧抱住他。
狼,不轻易给予信任。
狼,也不轻易给予承诺。一旦给予承诺,就绝不反悔。
她已经得到他的信任,以及他的承诺,至於他的那些坏毛病,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,能够一一纠正。
一天一点点,她总能慢慢改变他。她不心急,因为知道他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厮守。
阙立冬紧紧的抱住她,僵硬的身子,在感受到满怀的软玉温香,才逐渐放松,心中悬宕许久的大石,直到这时才落了地。
「你不走了?」他的脸埋在她的发中,贪婪的呼吸著属於她的芬芳。
「嗯,我考虑考虑。」
这次,轮到他不肯善罢千休,非要问个水落石出。
「女人,你不爱我吗?」
「你呢?」她粉脸羞红,不答反问。
「我爱你。」有生以来,他头一次投降得如此心甘情愿。
当他开口说出那句话,她整颗心都软了,脸儿更红,窝在他怀里笑得好灿烂。
「唔,好吧,那么,我不走就是了。」她会留下来,水远的留在他身旁,做他的妻子、做他的伴侣。
黑眸中的阴霾,此时终於一扫而空,阙立冬紧抱著她,暗暗发誓再也不松开手。
两人甜蜜的相拥了一会儿,缇娃抬起小脑袋,红唇再度开启。
「好了,现在你得先回阿政的咖啡店里去,跟我哥把话谈清楚,你刚刚打了他不是吗?记得跟他道歉啊!接著呢,回我家里去,跟我爸妈报告一切。还有,你那一房间的脏衣服是怎么回事?我警告你,以後不许再把脏衣服藏起来,要是再敢藏起来,我就--」碎碎念还没结束,薄唇盖来,吞下话尾,有效的制止她的长篇大念。
日光暖暖,「长平」社区的午後仍是如此静谧和谐,暖阳将两人的身影拖得长长的。
小红帽的温柔甜美,终於驯服了这头暴躁的狼。